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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眾日報 | 魯企“北上”記
□ 本報記者 王新蕾 李 麗 王爽
實習生 常皓琳 牛一冰
11月15日，北京證券交易所正式敲鐘開市。這天上午9點30分，位于濟南高新區的山東數字人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一樓會議室里，董事會成員聚精會神地觀看開市現場直播，分享著作為北交所首批上市企業“開門迎客”的喜悅。
當日，山東共有7家企業在北交所上市，數量占比8.6%，位居全國第4。其中，數字人、智新電子、齊魯華信、豐光精密、萬通液壓、建邦科技6家由新三板精選層平移而來，漢鑫科技1家為首發上市。
在此之前，山東企業想要上市，只能將目光向南鎖定上交所、深交所或投向海外。如今，山東企業上市，有了“北上”新路徑。
“北上”魯企先鋒收獲了什么 “丁零零……”11月16日下午3點半，數字人副總經理兼董秘李相東的座機又響了，這是他當天接到的第10個投資者咨詢電話。上市以來，數字人吸引了更多資本、投資者和公眾的目光。
“真是個驚喜。”數字人總經理李慶柱用“驚喜”一詞來描述北交所上市的心情，“作為一家新三板精選層公司，我們原來的目標是1-2年后‘轉板’上市。北交所的成立，讓我們的上市目標提前實現了。”
2020年12月，數字人完成股票公開發行并在精選層掛牌，先后募資1億余元，這筆資金對公司發展功不可沒。
“數字醫學研發的一個特點是周期長，例如填補了國內空白的數字胚胎項目，研發用了5年，如果沒有大量資金支持，很難堅持下來。我們是科技公司，可供抵質押物很少，之前從銀行申請過知識產權貸款，幾百萬元的額度，對公司發展可謂是杯水車薪。”李慶柱說。
“上市又是新的起點，會帶來更多的資本、人才及各類資源。當前，我們最迫切的需求是希望通過資本市場募資，來加大研發投入。”李慶柱認為，“上市后，公司的行業地位與知名度大幅提升，能吸引更多優質高端人才。”
北交所成立后，中小企業在資本市場的地位提高，資金來了、人才來了、知名度來了……“以大為美”不再是資本市場的唯一追求，“小而美”意味著廣闊的發展潛力。正因為如此，券商、機構對北交所上市公司的關注度持續提升，大量研報如雨后春筍，機構調研熱度高漲。
多家機構調研邀請函紛至沓來，也讓智新電子感受到了資本市場的熱情。11月18日，智新電子董秘趙鑫以網絡調研的方式接待了16家機構調研。“我們在資本市場的認可度明顯提高。”
智新電子曾在新三板多輪募資。2017年，智新電子面向管理團隊發行370萬股，募集資金1850萬元；2018年，智新電子面向券商等機構投資者定向發行475萬股，募集資金3135萬元。趙鑫說：“引進做市商，公司股票交易方式由集合競價交易轉變為做市交易，這提高了公司股票交易的活躍性，也為進入精選層創造了有利條件。”
掛牌精選層，讓智新電子進一步嘗到了在資本市場直接融資的“甜頭”。2021年6月，智新電子掛牌精選層，公開發行股票2000萬股，募集資金1.278億元，用于連接器線纜組件研發及產業化項目。在智新電子廠區北側，研發中心及產業化項目正在建設之中。趙鑫認為：“在資本市場進行股權融資，對企業長期發展更有利。”
智新電子的發展得到了安信證券、國泰君安、申銀萬國證券等多家機構的認可。對于智新電子的未來，申銀萬國證券評價說：“北交所設立后，中小企業迎來了拐點向上的政策扶持環境，行業景氣度疊加政策優勢以及公司優質客戶資源，營收增速有望跑贏行業。”
“里程碑”是漢鑫科技副總裁兼董秘王玉敏對首發上市意義的評價。漢鑫科技首發上市募資1.4億元，主要投向車路協同管理及服務平臺項目、漢鑫科技辦公與科研綜合樓等。
上市給漢鑫科技帶來的收獲，王玉敏坦言，首先是讓公司在保持新型智慧城市領域業務穩定增長的同時，加大企業數字化轉型業務的技術研發及市場推廣。其次是將加大在車路協同智慧交通方向的研發投入，推動“車路協同+智慧交通”“車路協同+智慧高速”和“車路協同+智慧公交”等場景產業化。
一邊是收獲不少，另一邊是壓力增加。李慶柱說：“企業在‘陽光’下運行，公眾、股東和股民隨時關注著企業動態，壓力與動力同時存在。”
“北上”已滿兩周，從第二周5日漲跌幅（11月22日-26日）來看，7只魯股的表現有所分化。其中，數字人漲8.91%，智新電子漲7.46%，漢鑫科技漲4.05%，豐光精密漲2.09%，齊魯華信跌1.09%，萬通液壓跌2.98%，建邦科技跌3.69%。
為何是“專精特新” 北交所的歷史使命之一，是助力培育“專精特新”。首批上市的81家企業中，一半以上是“專精特新”企業。山東這7家企業，有著“專精特新”基因。
經過長期堅守創新，這些掌握了獨門絕技、在細分領域做到極致的“小家伙”們，成了“單打冠軍”和“配套專家”。如今，它們站上了資本市場的“風口”，成為“投早”“投小”“投新”的對象。
“砰、砰、砰……”11月16日，在數字人公司展廳，一顆AR心臟正在屏幕上有力跳動。記者戴上特殊眼鏡，使用操作筆，可以把鏡頭里的心臟虛擬模型一一拆分，顱腦立體圖像也可細化到一根根神經纖維束。
醫學培訓被認為是AR/VR技術最有前景的領域之一，這正是數字人的主攻領域。數字人開發出了國內首套中國數字人解剖系統、數字人臨床手術規劃系統、高精度數字人虛擬解剖臺等產品，并在國內400余家醫學院校和醫師培訓中心得到應用，市場占有率超70%。
李慶柱說，公司目前第二代高清數字人的精度可達到斷層數據獲取最薄0.05毫米。
數字人展廳里，還有高清虛擬解剖臺。醫生在正式手術前，可以通過醫學影像和虛擬設備模擬演練，醫學生也能更直觀地感受手術過程。
如果說數字人是醫學教育數字化的“單打冠軍”，那么漢鑫科技則是企業數字化的“單打冠軍”。
作為第一家在北交所首發的山東企業，漢鑫科技主要為政府和企業數字化轉型提供解決方案，是山東省“專精特新”中小企業、省瞪羚企業，擁有專利18項，計算機軟件著作權66項。
“專精特新”的創新能力，來自不斷加碼的研發投入。2018年至2020年，漢鑫科技的研發費用分別為1038萬元、1086萬元、1118萬元；今年前三季度研發投入699萬元，同比增長36%。
漢鑫科技是華為產業鏈的資深合作伙伴。“一是在新型智慧城市建設領域，華為是公司的通信硬件產品供應商，已經合作了十幾年。二是在企業數字化轉型領域，公司跟華為合作成立人工智能創新中心，基于華為的數字底座、云服務等，為制造類企業提供數字轉型升級產品和服務。三是在車路協同領域，公司是車聯網領域華為認證的獨立軟件供應商，正一起拓展車路協同領域市場。”王玉敏說。
專注于電子連接器線纜組件領域15年的智新電子，既是任天堂游戲機的“配套專家”，也是吉利汽車的“配套專家”。
電子連接器有著廣泛的市場需求。2020年，智新電子銷售給任天堂配套Switch游戲機使用的消費類電子連接器線纜組件產品占其需求量的71.88%。智新電子也與歌爾股份、日本索尼等企業長期合作。
持續的創新能力，是“專精特新”中小企業的立足之本。就在漢鑫科技發力車路協同時，智新電子也通過自主研發的低壓線束產品開拓了新能源汽車市場，2020年成為吉利汽車體系的一級供應商，2021年成為北京新能源汽車的零部件供應商。
7家山東企業中的“市值一哥”豐光精密，是為高端裝備制造、軌道交通、汽車、工業智能化四大行業提供核心零部件的“配套專家”。
豐光精密董事長李軍表示，從2001年到2021年，公司專注技術研發，從一家單純的代加工生產商發展成擁有千種精密產品、下游行業布局多元化、客戶均為細分行業領軍企業的核心零部件制造商。
“北交所的成立，為我省中小企業尤其是‘專精特新’企業的發展帶來了契機。企業能夠利用多層次資本市場的政策紅利，降低杠桿率，提高抗風險能力；還能發揮資本市場創新資源配置的功能，緩解中小企業科技創新的融資束縛，盡快攻克產業鏈的技術難題。”省政府發展研究中心韓寶山博士分析。
“中小企業走‘專精特新’道路，離不開金融活水的澆灌，離不開資本市場的支持。上市是企業高質量發展的‘加速器’，企業不僅可以募集更多發展資金，還可以進一步提高管治水平和競爭力。”省工信廳融資促進處處長董廣山說。
引導企業從“要我上”到“我要上” 除了已上市的7家北交所上市公司外，我省還有北交所在審企業3家，輔導企業14家，上市后勁足。
今年以來，省地方金融監管局建立全省上市后備資源庫，入庫企業達到2200家，并遴選確定了503家重點后備企業開展培育。該局建立企業清單、問題清單、責任清單“三張清單”，幫助擬上市企業解決問題。通過省上市后備企業培育信息系統，就全省重點上市后備企業、北交所擬上市企業需省有關部門、市級層面協調的問題，接續組織調度、發函協調，督促予以跟蹤解決。今年以來，山東新增上市公司數量已達36家（含北交所），超過了去年全年水平。
“山東是在全國率先開展‘專精特新’梯度培育的省份，累計培育有效期內的省級‘專精特新’中小企業3424家、瞪羚企業1140家、獨角獸企業20家，獲評國家專精特新‘小巨人’企業362家、重點‘小巨人’企業157家，數量分別位居全國第三和第一位。”董廣山說。
為加快培育一批優質中小企業沖刺上市，省工信廳還聯合中泰證券、省新動能基金、齊魯股權交易中心等，建立聯合工作機制，整合集聚優勢資源，組成上市培育共同體，以“專精特新”高成長企業作為上市培育“金種子”。
北交所設立后，各地也推出多項保障服務。有些地方政府對北交所的上市公司獎勵豐厚。其中，濰坊將企業登陸北交所納入補貼、獎勵范圍，分階段地給予1400萬元扶持資金。
“企業進入資本市場，是一個系統性的復雜工程。”趙鑫說，“特別是在申請精選層的過程中，涉及諸多合規性調查，在這一過程中，市、區（縣）兩級政府給予了我們很大支持與幫助。”
針對智新電子的申報工作，濰坊市坊子區成立了工作專班進駐企業，協調各個職能部門進行專題研究，協調多家金融機構幫助公司解決資金使用問題。目前，坊子區已培育主板上市企業2家，區域股權交易市場掛牌企業124家。
此前，德州對在境內、境外上市和新三板、四板掛牌的企業分別給予300萬元、150萬元、80萬元和10萬元補助，已累計兌現補助資金5040萬元，北交所上市與境內上市實行“同等待遇”。
“在推動企業北交所上市方面，我省具有區位優勢、產業優勢和工作基礎。”省地方金融監管局資本市場處相關負責人介紹，經對照梳理，我省75家創新層企業中，基本符合北交所上市標準的有45家（不含9家已申報滬、深市場企業），可以按程序申請發行上市；358家基礎層企業中，符合北交所上市標準的有32家（不含4家已申報創業板企業），可在2022年5月調入創新層后，申請北交所發行上市。
德州市地方金融監管局資本市場科科長宋孟震明顯感受到，隨著北交所上市、注冊制落地等工作的推進，各級政府部門對上市工作的支持力度不斷加大，企業上市的積極性和主動性被激發出來，從“要我上”轉變為“我要上”。
全生命周期服務，還缺少什么 資本市場，是我省不少地方經濟發展的“短板”。長期累積形成的以銀行信貸為主的間接融資模式，令我省企業融資結構與經濟高質量發展需求已經不甚匹配。
至今年上半年，山東上市公司數量在全國居第6位。山東上市公司360余家，廣東上市公司已經突破1000家。江蘇省“十三五”期間科創板上市公司數量位居全國第一，達到67家，我省在科創板上市的企業目前是17家。
正如山東證監局黨委書記、局長陳家琰所說：“短板突出表現為直接融資占比低，股票融資占比小，債券融資集中在國有企業，民營企業發債較為困難等。”
提高直接融資比重尤其是股權融資比重，勢在必行。陳家琰提出，提高直接融資比重應與新舊動能轉換、國企改革、打造科技創新高地等戰略結合起來，加快推進企業上市，打造創業投資高地，更好解決輕資產、高風險的科技型中小企業融資難問題，推動科技創新融資體系加快形成。
11月26日上午，中泰證券聯合齊魯股權交易中心（簡稱“齊魯股交”）打造的“中泰創新培育板”正式開板，首批16家企業鳴鑼掛牌。
作為“中泰創新培育板”首批掛牌企業，來自德州的嘉澤羊絨制品有限公司總經理李冬冬認為：“這次掛牌，給企業的品牌塑造提供了新的平臺，同時也帶來了更直接的融資渠道。未來，我們也有在北交所上市的計劃。”
“齊魯股交將發揮好‘推介展示廳’‘融資蓄水池’‘上市預科班’作用，為企業提供全生命周期的綜合金融服務，輸送更多優質企業在北交所、新三板及其他資本市場上市掛牌。”齊魯股交董事長王勝進說，齊魯股交對自身的定位，已經不再止步于資本市場的“預科班”，而是瞄定“全生命周期”服務。
資本市場的全生命周期，涵蓋從創投基金、股權投資基金，到區域性股權市場，再到新三板和交易所市場，呈現鏈條式的服務體系。
一個有意思的現象是，德州市的經濟總量在全省不占優勢，但該市的上市公司數量和質量卻在省內排名前列，是什么造就了這一現象？
宋孟震介紹：“我們把區域股權交易市場看作是資本市場的‘苗圃’，已推動254家企業在區域股權市場掛牌，2020年5月以來，幫助21家企業在區域市場融資8.3億元。”
區域股權交易市場是多層次資本市場的重要一環。齊魯股交累計掛牌企業超過5300家，幫助企業實現各類融資超過762億元，共培育輸送了62家企業到滬深港交易所、北交所及新三板上市掛牌。
從齊魯股交轉板至新三板創新層的魯銘新材，正對北交所躍躍欲試。今年3月，魯銘新材在新三板通過定向發行股票融資1665萬元。
“我們嘗到了‘資本’的甜頭。資本市場融資使企業能夠快速形成生產力，降低了資產負債率，股東與企業共擔風險、共享收益。”魯銘新材董事長傅修文表示已把在北交所上市作為目標。
除卻區域股權交易市場，山東省新動能基金管理有限公司（簡稱“新動能基金公司”）在助推山東企業“北上”過程中，則打出了“基金+”組合拳。
7家山東北交所企業中，數字人、豐光精密、齊魯華信是新動能基金公司旗下引導基金——山東省新舊動能轉換基金投資的企業。
以數字人為例，其投資路徑是：2017年8月，引導基金參股基金濟南建華創業投資合伙企業投資數字人1008萬元，帶動社會資本32492萬元。
新動能基金公司副總經理劉魁說，公司探索“基金+”賦能增效模式，“基金+投行”，將基金已投或擬投具備上市條件的企業，推薦給中泰證券等券商；“基金+跟貸”，將基金投資項目分享給具有合作意向的銀行，通過投貸聯動，幫助企業拓展融資渠道；“基金+跟投”，優選基金投資項目，引導基金與部分省屬企業聯合跟投，為企業提供更多優質資源。
在中泰證券投資銀行業務委員會執行總經理、保薦代表人王作維看來，只有讓中小企業發展起來，才能做到強鏈、補鏈。“北交所的重要性并不局限于資本市場，更是圍繞中小企業發展需求，形成科技、創新和資本的聚集效應，成為增強經濟源動力的基礎之一。”王作維分析。
資本市場發展需要政府重視推動，企業積極作為，同時也要注重培育壯大投資銀行等中介服務機構、財富管理機構，這也是全生命周期服務中必不可少的一環。對此，陳家琰建議，以自貿試驗區、濟南國際金融城、青島財富管理試驗區建設為契機，整合資源，完善資本市場產業組織體系，健全投資銀行、資產管理的產品、服務鏈條和業態，盡快彌補金融體系發展短板。
從這個角度看，“北上”只是一個起點。
